编者按

智能互联产品为企业带来了哪些冲击和影响？竞争战略的基本原则是否发生了改变？中国物联网在实践中是如何发展的？中国人民大学商学院毛基业教授带领我们回顾由迈克尔·波特和詹姆斯·贺普曼所著的《物联网时代企业竞争战略》一文。

今天分享的是非常有影响力的迈克尔·波特和詹姆斯·贺普曼所著的《物联网时代企业竞争战略》首篇和续篇。我最初接触到其中的首篇是在2014年刚发表的时候，有些震撼但感触没有那么深，接下来的8年见证越来越多、身边一家又一家企业投身到数字化转型中，积极拥抱物联网时代，感悟就更深了。重新回过头再一看，觉得作者确实有跨时代的眼光，非常深刻的洞察，很多关键的结论在今天看来还是非常正确的。

第一篇发表于2014年，是讲如何物联网技术重构竞争格局。波特是战略竞争第一专家，用他的竞争理论重新来看智能互联产品对于竞争格局的影响，主要讲产品、产业和行业的影响。第二篇发表于2015年，内容聚焦于这些新技术、新创新对公司自身的影响。姊妹篇都是用竞争理论、价值链理论来全面、系统地分析物联网的深刻影响，续篇重点放在了对竞争战略和对企业的影响。

一、物联网时代的背景和意义

作者把物联网上升到第三波IT浪潮这个高度。第一波是信息化时代，对象是企业内部价值链的信息化，对价值链本身以及组织架构做事的方式没有本质颠覆；第二波是互联网时代，信息技术的颠覆性地改变了消费方式、企业与渠道和客户的整合协调；第三波是物联网时代，也就是这两篇文章讨论的主体，IT技术不仅成为产品本身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并且重构了生产过程和组织。它聚焦在企业内部和外部竞争，与前两波相比更强调生产关系的改变。

从时代背景来看，其实是智能互联、全联通智能时代的颠覆性是最大的，不仅改变了产品和服务本身，改变了生产方式，甚至改变了组织，改变了人。所以毫无疑问讨论它对竞争格局、对企业本身的影响是至关重要的话题。或许是因为这个，这两篇文章才受到如此广泛的关注。

文章中提到的一个关键技术是传感器。在今天，传感器是无处不在的，有了传感器就能够感知设备状态、感知产品的使用状态、感知环境，这是颠覆性的、之前没有的。有了这些可以把环境变化作为输入写到程序，去影响硬件产品的行为，根据环境变化让产品做一些事情，实现智能化，比如自动驾驶也是智能化，前提一定是汽车自己具备感知环境的能力。今天从摄像头、雷达、麦克、温度、湿度、光线、振动等各种传感器，感知环境的手段越来越多了，我们就可以做更多应用，WiFi无处不在，4G、5G时代，万物互联起来，这就带来了商业模式的创新，带来新产品性能的变化。我们今天讲的智能互联，是产品属性有了根本性的变化，所以传感器是一切数字化产品的必要条件，智能互联是结果。

二、企业竞争新时代：重塑行业结构

这两篇文章一共回答了四个问题。第一篇回答了智能互联产品如何影响行业结构和边界？以及企业价值链活动要发生哪些变化？核心的问题是，如果要获得竞争优势，企业要做出哪些战略选择？第四个也或许是最重要的问题，企业自身要做哪些改变在第二篇文章中回答。

第一篇文章核心观点是智能互联，这两个关键词带来了众多新的机遇，给产品属性、性能带来根本性的、颠覆性的升级。对企业来说尤其是产品研发，完全有能力去实现外部导向、通过用户画像、设备画像、把用户使用体验精准搜集下来，改变研发的过程，以及营销、渠道、销售、售后，即对企业整个价值链的各个环节进行重构，这就是理论框架。具体而言，其造成的影响主要有以下几点：

购买者的议价能力减弱：智能互联将极大地扩张产品差异化的可能性，单纯的价格竞争将越来越罕见。

竞争对手的竞争加强：智能互联产品可能对竞争带来重大影响，创造无数产品差异化和增值服务的机会。

新进入者的威胁：在智能互联的世界，新进入者要面临一系列严峻挑战，但壁垒可提高也可能降低。

替代产品的威胁：与传统的替代产品相比，智能互联产品的性能更佳，定制程度和客户价值也更高，提高了购买方的依赖性和转移成本，这降低了替代产品的威胁，提升了行业发展前景和盈利能力。

供应商的议价能力：智能互联产品改变了传统的供应关系，重新分配了议价能力；与智能化和核心技术相关的供应商议价能力提升，但传统供应商（例如大宗原材料供应商）议价能力降低。

三、新的竞争战略：价值链视角

那么，如何形成竞争战略？波特讲，本质上战略就是战略，竞争原则并没有改变。要想获得竞争优势有两种方式做差异化，创新升级，或者是通过降本增效来降低运营成本。在第一篇文章里主要讲了五大方面：

设计：智能互联产品需要一整套全新的设计原则。

售后服务：智能互联产品让预防性维护成为可能，且极大提升了服务效率。

营销：通过智能互联产品，公司可以和客户建立新的更紧密的关系，这需要新的营销技能和实践。

人力资源：为HR部门带来了新的需求和挑战，其中最紧迫的是招聘掌握新技能的人才。

安全：带来了对公司安全管理的迫切需求，包括公司内部往来和公司之间的数据安全。

从第一篇文章来看，战略的核心是产品布局、产品选择，产品做哪些升级、做哪些数字化、做哪些智能化，哪一个功能维度做数字化、哪个特色是头号战略选择；产品战略是整个战略的核心，具体搭载多少数字化功能，哪些功能放在本地，哪些功能放在云端？我们已经看到很多公司，在积极向云平台转变，这也是质的飞跃，真正做智能制造企业都面临这些重大的选择。

智能制造本身高度个性化，每个行业流程、设备、产品方方面面的差异巨大，所以面临巨大的挑战。回过头看，为什么中国的消费互联网这么发达？但工业互联网低于世界平均水平？困难挑战非常多，采用什么样的战略，哪些靠外部赋能，哪些方面数智化以自己为主，怎么样去合理组织？一旦启动转型之后需要做战略决策，其中很关键的是数据安全问题。文中所列举的十大战略非常系统全面，尽管有些东西不完全是战略层面，其中有些是战术层面，一旦开始做的时候，需要一个个去探索去想清楚。

四、智能互联对企业内部的影响

第二篇续篇内容同样重要甚至更重要，因为回过头审视，随着我们进入物联网时代，产品变的更加智能和互联之后，我们的组织需要做哪些变革？所以焦点是公司变革，对公司会有哪些深刻的影响？这篇是讨论智能互联产品化之后对企业的价值链组织架构有哪些影响，核心观点会产生新的客户关系，给客户创造更好的价值，为此企业要调整流程和新的客户感知能力去匹配，所以需要重构组织架构，使其变得更加反应型、平台化、无边界等。

生产关系的改变在未来会更加剧烈，会更有颠覆性，这是多数企业家没有意识到的。数字化转型是最根本的，要发生组织转型、业务流程再造、组织重构才能释放数字技术的潜能。很多企业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即便认识到有能力做改变也不多，这是未来面临大的难点，主要的挑战。

本文的核心观点是随着产品智能互联化，每个价值链的环节都要重新定义，它们的协同关系要提升；一定会出现新的组织形式、一定会出现新的组织架构，甚至全新职能部门的产生，新的数据治理部门、跟数字化相关的部门、跟转型相关的部门越来越大，人员越来越多，素质越来越高，体现出其重要性的提升。此外，每个部门的员工素质和能力也会发生变化。

我认为，未来所有企业都是科技企业，最重要的员工是做数据分析的员工，他除了做本职工作，除了注重业务之外，还要懂得如何使用数据。所有业务人员都会做数据分析，所有业务人员都能够用AI工具，都会用移动物联网工具做应用。在今天通过大量低代码、零代码开发平台去做这件事情，所以未来员工技能要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人人都会分析数据，人人都会搭建应用，这里未必是开发，很可能是低代码、零代码。并且很有可能带来新部门的出现，例如管理企业可依赖海量数据，因而设立新的部门，数据将成为企业最重要的资产。所有这些都将对制造企业的传统组织架构带来巨大的影响，我们也许将迎来第二次工业革命以来规模最大的制造业变革。

文中一个重要概念是，所有组织关注这两个维度，一个是差异、一个是融合，指的是每个组织单元都要差异化并且相互合作，但以往按照职能划分的条块部门协调起来非常不方便，我们要给它做解耦，要形成更专业化的团队，专一的小团队做专业的事。原来那套体系就要打乱，就要形成差异，每个团队做独特的事情，要融合、要共享。这两篇文章里并没有出现我们近年来讲的较多的新的组织形式、无边界组织等，组织更加扁平化、以客户为中心，组织边界变的越来越模糊，无边界组织这个概念就呼之欲出。

在了解这两篇大师的文章之后，你如何认识今天的智能互联技术或者物联网带来的影响有多深刻？在产品端在企业层面对竞争战略有那些影响？这两篇文章非常深刻地阐释了物联网带来的企业变革、社会变革，并成为未来一段时间创新最重要的源泉之一。从产品服务属性开始改变，带来了那么多创新的可能，颠覆了竞争格局、重构了企业。

五、互动问答

物联网时代的组织方式是如何变化的？有没有具体的例子？

毛基业：物联网技术的具体应用一定是千企千面，它非常强大，能够解决企业针对性特点。先笼统讲，它带来最大变化，就是所有企业变得更加以客户为中心，这是最终的导向和目标，也是为了更好给客户创造价值，更好践行客户第一。最强有力的保障是组织方式、组织架构的变化是根本，技术只是一个工具和潜能，要实现这个目标要靠组织变革。国内的领先转型企业包括美的、三一重工、友达（苏州）、居然之家等企业已经做了很多成功探索，它们的组织架构都发生了重大变化。

您如何评价基于物联网生态系统绩效表现？我们已经用了新技术、新手段，那绩效评估是单一的吗？我要怎么来评估绩效？

毛基业：商业价值通常的测量维度，其实就是降本增效。那么怎么样衡量做物联网技术应用设备互联、智能制造，你做了这件事情它的产出？之前IT行业的痛点是很难去检测效果，而在物联网时代，在工业互联网时代，这个问题我们终于可以理直气壮了。过去我们只是一种边际性支撑效率的提升，我们没有改变做事的方式。现在通过智能互联，人效的提升50%、100%得是一点不难的。人力的节省、设备利用的提升、物料准时制的提升、用户响应时间等方方面面，真的能够做量化，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讲做这些数字化转型、工业互联网的成效了，因为标杆上数据也能看得到。

物联网在中国发展到了哪个阶段，我们现在是领先者还是跟随者？未来发展方向是什么？中国会有一条自己的路吗？

毛基业：以统计大数据总体来说，中国是低于世界平均水平的，数字化工业增加值占工业增加值比例德国大概40%左右，咱们20%左右。过去中国企业不是靠精益化做企业，但今天的企业环境下，存量竞争加剧，效益优先，因此所有企业都需要降本增效。原来那一套降本增效做了好多年，降本增效能降几个点？如果要想有“质”的飞跃、有乘数效应，必须走数字化转型之路，确实难度比较大。处于哪个阶段？多数企业还在摸索试点阶段，可能从单点开始做试点。这也不足为奇，从单点试点0—1，成果之后再到放大复制。多数企业处作哪个阶段呢？是试点探索阶段，0—1，我想大数据应该也是这样子，所以更说明我们潜力巨大。中国企业家有非常强的韧性，非常强的创新能力，一旦认识到这样的未来是不可逆转的趋势，无论是降本增效，无论是创新，都要靠这些智能制造技术，我们上升速度是非常快的，而且有两个重要有利条件。第一，各个行业国内标杆都已经出现了，你不需要去在黑暗中摸索，通过调研就能学；第二，我们有两类赋能者，一类是做转型成功之后对外做数字化业务输出赋能的，还有传统IT服务商、供应商，包括互联网大厂，在消费互联网遇到见顶之后，他们都回过头来往工业互联网转型。所以前景非常好，只要我们足够地重视，有这个认知，用今天这些新兴技术解决我们的痛点，我们就会有非常好的效果。

您认为这篇文章对于现在的中国企业发展有哪些现实意义？

毛基业：对提升中国企业家对物联网技术，特别是智能互联产品，所驱动的组织和行业变革的认知很有帮助，因为认知是行动的先决条件。这两篇文章提供了非常系统的分析框架和思维导图。

智能互联产品的出现开启了一个企业竞争的新时代，那么竞争战略的基本原则是否发生了改变？

毛基业：竞争战略的本质没有发生变化，但具体的竞争形式和手段会有重大变化，例如差异化竞争的方法更加丰、也更有必要了。

如何定义用户需求激发产业变革还是通过组织内部来引领产业革新，主导用户需求？

毛基业：二者都有可能，而且并不矛盾，可以组合使用。笼统而言，物联网技术为二者都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会。例如，互联产品搜集的全面精准的用户使用数据可以更好地感知用户需求；另一方面也为创造新用户需求提供了更多机会，例如，企业可以通过学习这两篇论文，应用其核心观点，系统性探索如何开发创新性智能互联的产品，思考在哪些维度上创新等。

关于物联网时代的竞争战略内容，毛老师有推荐的书籍吗？

毛基业：我认为阿里研究院的安筱鹏博士写的《重构—数字化转型的逻辑》最有参考价值。

内容来源：「案例周」哈评百年经典重读系列直播

公众号文章编辑｜马天舒